孔子曰：“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”，皆異能之士也。德行：顏淵，閔子騫，冉伯牛，仲弓。政事：冉有，季路。言語：宰我，子貢。文學：子游，子夏。師也辟，參也魯，柴也愚，由也喭，回也屢空。賜不受命而貨殖焉，億則屢中。——《史記·仲尼弟子列傳》序文

序文分兩節，其一弟子，主要以人才的結構分。其二老師，從中央到地方，主要以國別分。而發生于其間的轉變，就是孔子的作用。這里嘗試解析第一節，以此考察孔子的教育之道和十弟子各自的成就。

德行、言語、政事、文學，為孔門四科（《世說新語》卷上列此四門，作為人才標準）。德行，立德之事；言語、政事，立功之事；文學，立言之事。《左傳》襄公二十四年：“豹聞之，‘太上有立德，其次有立功，其次有立言’，雖久不廢，此之謂三不朽。’”四科與之完全相應，涉及對生命的認知，有追求不朽的指向。顏淵、閔子騫、冉伯牛，純走內圣路線，仲弓由內圣而外王（《雍也》：“雍也可使南面”）。又言語猶外交，政事猶內政。文學主要為《詩》《書》《禮》《樂》，對應后世的經學。

首列的四科，是孔門的教學培養目標，求學者根據性之所近成為四種人之一，也就是最簡單的學問分類。中國的學問關涉做人、做事情，做人就是德行，做事情就是言語和政事，而學問就是文學。從事任何一科，都能夠通向三不朽。成為異能之士就是成才，根據求學者天生的稟賦和性情加以剪裁。

剪裁有兩種途徑，一是根據你的長處來，一是根據你的短處來。四科是成才的指向，而人作為原材料，其品質天然有差異，教育的可能性就在兩端之間。每個人都有特殊的地方，也各有習氣的不同，正因為存在不足，才需要教育。孔子說自己不是生而知之的，也有修習的過程。《述而》：“子曰：我非生而知之者，好古，敏以求之者也。”《衛靈公》：“孔子曰：生而知之者，上也；學而知之者，次也；困而學之，又其次也；困而不學，民斯為下矣。”《論語》主要的教育對象是君子，勉勵所有人努力求學，也知道人群中（或人性中）終究有困而不學的成分。“好古”和“學”，就是相應于文學。

在《列傳》的序文中，出現十三人，是孔子的基本盤。整部傳記，以十三人為綱領，鋪敘展開，孔子做教師，弟子又做教師，開枝散葉，流布天下。